一个忠告,当你遇到癌症病人:没错,癌症相当可怕,战胜癌症的感觉极有成就感的,但我并不仅仅是幸免于难,我实实在在地活了过来。
每个癌症患者都有两条路可选:完全听从医生的建议,也就是带着希望活着或几乎等死。这不是战争,也不是神的选择,而是面对一种病症,基于受过惊人的科学发现影响、经验丰富的医生的建议而产生的正常反应。
我也不是例外,相比起已经去世的病友,我的情况也不乐观。我战胜病魔、跨过逆境的事例仅仅在告诉自己你们觉得癌症病人去世是因为它们不够坚强?一派胡言。
当人们得知我患上了睾丸癌后,人们首先问我的问题是:“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得病的呢?”我不介意别人问这个问题,然而“现在身体怎样了?”这个问法能更好地让我敞开叙述细节的心。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让人感觉不快的问题;他们询问是为了自己,以防自己要应对这可怕的、几率极小的状况。
癌症这个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没有谁能以好的原因完全了解癌症。设想你现在30岁,身体健康(素食主义者、非吸烟人群、健跑者,总体来看身体素质不错),家庭没有癌症史,突然“嘭”的一声,“你的睾丸里出现了一个肿瘤,你需要手术来治疗它。”别开玩笑了?
事实上,起初我感觉我的左睾丸有点疼。一开始只是像擦伤一样的疼,不太强烈。第一次察觉到这种状况是我和朋友一起跳舞时。那首歌听起来像是反复地说“咬一口百吉饼吧”,因此我和朋友也跟着重复“咬一口百吉饼吧”。美味的百吉饼在我脑海里来来去去,那时的我怎么会察觉到这一丁点的疼痛呢?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2012年,7月27日,在洛杉矶的阿卡巴,这是我对于自己的存而铭记的时刻。从那时候起,所有事情都改变了,朝着不好的方向。
越来越疼了。并非抽痛得更严重,而是疼得更明显了。如同我的整个左睾丸都受到了擦伤,使我浑身难受。当时我正在接受一项训练,我希望在30岁时在纽约马拉松比赛上完成目标计划,因此我猜测是腹股沟拉伤。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最后我还是约见了医生,尽管那时疼痛已经减弱了。
“患性病的前提是要有性经验吧?”我反驳道,因为医生暗示这种疼痛可能来源于衣原体或淋病。确信我身体患有潜在性病,尽管其中一种未被检测出来,我在等待血液样本报告的一周里还是接受了多项艾滋病测试。所有测试均显示阴性(备注无性经验)。
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向我保证不是肿瘤,也许只是个小问题。就像所有人都在说服自己那不是肿瘤,而我却被蒙在鼓里。我曾想过我会因为化疗而掉头发,掉体重(我必须说我反而增重了),甚至死去(最消极的想法)。但是这个星期以来我都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因为所有人都忙于说服自己那不是癌症。
“你血液里的人体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水平很高,这种激素通常出现在孕妇身上,如果出现在男性身上则可能意味着肿瘤活动。”性病治疗医生一周后在电话里对我说。他还说了些别的,但“肿瘤”二字出现后我就走神了。
今天是2012年8月7日,今天要举行一个由我策划的大型活动。门票几乎售罄,人们如潮水般从纽约涌入这里,我根本没时间去想会死这种屁话。我打起精神直到完全撑不下去。
在去往活动现场的车上,我的喜剧搭档布莱恩负责开车,而我开始颤抖。我喘不过气,眼泪直流。“我坚持不住了。”我边说边尝试往前看,但是眼泪和焦虑模糊了我的眼睛。股沟的疼痛似乎要穿透整个身体,导致我的悲伤、恐惧等等都爆发出来了。布莱恩开着车绕圈子,答应独揽表演重任,但我设法重新振作起来并且不在表演中谈及任何关于癌症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天我去看泌尿科医生。他将要证实那个是不是肿瘤。我躺在那里,一个女人用她冰冷的手握着超声波探测仪置于我睾丸的上方进行超声波检查,我尝试开个玩笑。
“你的工作果真要上手的啊。”我说。对方无应答。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以后,泌尿科医生走进来对我说,这是肿瘤的可能性很大,需要马上移除。
尽管很愚蠢,但是当时我完全没有想过我需要做手术。我认为就算那是肿瘤,也应该先进行化疗,说不定化疗就能杀死癌细胞。我从没想过我会失去我的睾丸。
手术在第二天进行,一离开医院我马上吃了一个汉堡,俚语不是说“饿得能马上吃掉一个汉堡”吗?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要做什么。这个城市很快就会变成我的家,我还有一大群好朋友,然而在这个时候我却茫然若失,顾盼自怜。我觉得一部分的我正从毛孔中慢慢泄露出去,留下一个只剩躯壳的我。我迷失了自己,只好去到那个唯一能让我找回自己的地方。
我在塔吉特百货来回逛了几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吃,什么也没买。我吃了至少五份芝士条,但都没有付钱。没有人制止我,没有人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没有人和我说话。后来回忆起来才知道也许我看起来像一个危险的疯子,但在那个时刻我正是需要把内心的苦闷发泄出来。每一个塔吉特百货都有一模一样的地方,这正是抚慰我心灵之处。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真真切切地需要能维持不变的东西。
此后发生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我理顺了。这就是我得知自己患上癌症的过程。说得广泛些,这就是我生命永远得到改变的过程。2012年7月27日至8月8日已经在我的记忆里冰封了,这是对自己过分自信的结束,也是获得自我意识的开始。由始至终这都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然而我对一切都很感激。
我说,以后别再让我咬一口那该死的百吉饼了。